仙鹤湾

        仙鹤湾,在泰兴城鼓楼东路以南,泰兴中学对面,曾是一处有水有林、鹤步魚跃、草长莺飞的绝佳之处。

        拆迁前的仙鹤湾东至学前巷,南含老公园的一部分,至仙鹤桥(亦名凤凰桥),与凤凰天相毗邻,西临姚家场、前后隆盛巷东头,北界五四巷的住宅。截止上世纪八十年代初,仙鹤湾的中心仍为一个中有细腰的水塘,后填塘并在其上建国庆菜场。

        我们从上世纪四十年代的民国年间地图和八十年代泰兴县志上的《泰兴镇图》均可以清楚地看到仙鹤湾的位置和范围。泰兴县城最初规模较小,东边至府前街西侧,北边沿铺巷向西,至今中心小学大门北侧,西至三井巷,南至国庆路。当其时,仙鹤湾还在城外。后来,泰兴县城经过两次建设,即建炎元年(1127)知县马尚、绍兴二十七年(1157)知县洪遵祖和绍兴三十一年(1161)知县尤袤的扩建,泰兴城的东界址已扩至将军庙(今泰中体育场东北角)了。

        这时,仙鹤湾地块已经在城内了。那么,这块风水宝地是什么时候叫仙鹤湾的呢?最早的说法是明弘治年间,最迟的说法是清顺治末、康熙初。

        据考,仙鹤湾过去叫大孝里,是人们为纪念北宋末年“靖康之变”时,徙居泰兴的张氏家族的一个名叫张本真的孝子而命名的。张本真是北宋著名理学家张载的后裔,张本真落户泰兴的过程也充满悲壮而传奇的色彩。

        据《延令张氏族谱》记载,张载在陕西眉县横渠镇讲学多年,并殁于此,后来,他的后裔迁居开封。在开封,张载的后裔“赀产甲于汴,世多显者,为汴巨姓”,是开封的大族。

        公元1127 年,金兵包围并攻陷开封,史称“靖康之变”,张载的孙子率领族人保家卫国,和金兵展开激战,不幸身亡,族人死的死,逃的逃,整个家族遭到了灭顶之灾。

上世纪四十年代的民国年间《泰兴镇图》

八十年代泰兴县志上的《泰兴镇图》

        张氏族谱上详细地记述了当年的情景,开封郊外,胡茄声声,战马嘶鸣,刀光剑影,杀声震天,围城的金兵正和一支突围的队伍进行殊死的厮杀,这支队伍军民参杂,由一老者率领,队伍中,一只硕大的猛犬紧随战马在飞跑,人们发现,狗身上竟还绑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。突围时,婴儿为什么要绑在狗身上,要知道,包围开封的金兵是一支虎狼之师,虽说突围的人都有必死的信念,但带个婴儿在马上必然是个累赘,会影响突围,因此,把婴儿绑在狗身上突围也是无奈之举。暮色中,两个杀出重围的青年壮士从狗身上抱下早已哭哑了嗓子的婴儿,带着混身血迹斑斑的猛犬,策马向东南方向奔驰而去。杀出重围的这两个青年壮士就是张载的两个曾孙,他们携带家谱投奔了高宗,并跟随宋高宗一路南逃至扬州,金兵跟在后面追杀,到扬州后,整个家族仅剩兄弟二人及老二的一个孩子,这个孩子即泰兴张氏三凤堂的始祖张本真。在这种情况下,老大把所携带的金帛图籍全部交给老二,并关照兄弟说:“眼下兵荒马乱,一家人要想生存下来很难,不如就此分手,我回河南继续组织义军抗金,你找个地方住下,把孩子养大成人。”说完,两人相泣而别。从此以后,天各一方,就再也没有老大的消息了。后来,老二带着儿子一路逃难,当走到泰兴司徒庙桥西(原城西小学对面)时,一路跟随主人的狗子赖在地上,再也不肯走了。老二心想小镇安谧,民风淳朴,不如就在这里安下家来。这个在泰兴落户的老二连名字也没留下来,张氏三凤堂的后人尊称他为南渡祖。后来,为了纪念那条在千军万马中保护小主人未受到伤害,为张家立下汗马功劳的狗子,张家在当年狗子不肯走的地方专门修了一座“狗狗庙”,庙临街的墙上嵌了一块大石头,刻了这条狗子的像,从此以后,张家的子孙不管在外做到多大的官,回泰兴都要到“狗狗庙”磕头,感激它的救主之恩,这一风俗一直延续到解放前。

        张本真随父落户泰兴后,择地于今仙鹤湾地区兴建了住宅。仙鹤湾西宋朝就建有两座并列的小桥,一名淮海桥(后改名天池桥),一名隆兴桥(民国后改名隆盛桥、龙盛桥),因张本真家族居于隆兴桥东,故泰兴百姓称其家族为隆兴桥张氏家族。

明弘治十六年《张氏宗谱》

        张本真性至孝,随父落户泰兴后,每天出入起居都要向父亲秉报,说话从不大声。有一年,泰兴病疫流行,父亲也感染了疾病,张本真为此“忧疑失色”,白天找医生调治,夜间则焚香告天,祈求以自身代父有病。经过张本真的精心服侍,他父亲的病终于痊愈。几年后,父亲又因陈言得罪了地方官,被抓进衙门,张本真到衙门叩头哀求放了他的父亲,叩头叩得额头上鲜血淋淋,地方官被其感动,放了他的父亲。因此,泰兴的老百姓都称张本真为张孝子,称张本真住的地方为大孝里。

        金鉽在《宣统泰兴县志》中曾对“大孝里”进行过认真的考证。

        那么,大孝里又是何时改为仙鹤湾的呢?据《泰兴县地名录》“泰兴镇·仙鹤湾”条下注云:“相传河湾有御史养过仙鹤而得名”。至于哪一位御史在此养鹤,则争议较大,众说纷纭,其中以张羽、张翀兄弟说和季开生、季振宜兄弟说为主。

        查阅县志,泰兴共有御史十二名,他们是:宋御史中丞朱宝明,明都察院副都御史茅誧、张羽惠、李植、朱一冯,江西道监察御史张羽、福建道监察御史张翀、陕西道监察御史何棐、李柄,清广西道监察御史季振宜、山西道监察御史王令树、福建道监察御史瞿伯恒。

        朱宝明住南门外朱家巷,茅誧住鼓楼南路原电影院南侧工会处,朱一冯住南门钺街,何棐住黄桥,王令树住南门铁匠巷,瞿伯恒住西门北草巷,李植、李柄父子由江都迁泰兴,住处待查。季振宜崇祯二年生于季家市,崇祯中期,“稍长” 的季振宜迁居泰兴城郊的西园,并在此读书,后与兄长开生相继中进士,顺治中滩民之乱时方进城,迁朝阳铺嘉树园。嘉树园的具体位置,《泰兴县志》中说,“季宅位于城内东门朝阳街(即今襟江书院以西以北)”,“惟嘉树园的部分水池尚存(在今泰兴中学内)”,张羽兄弟住“城东隅”,即今仙鹤湾处。

        据《光绪泰兴县志》记载,张羽的“东田草堂”在城东隅,那么,在城东隅何处呢?

        幸运的是,在《四库全书》中我们找到了明确的记录。《四库全书》中收录有明中叶著名文人程敏政的《篁墩文集》。程敏政(约1445-1500),字克勤,世称篁墩先生,休宁(今属安徽)人,成化二年(1466)一甲二名进士,即榜眼,授编修。孝宗嗣位,擢少詹事兼侍讲学士,历迁礼部右侍郎。《篁墩文集》中收录有一篇名曰《东田》的诗,生动地再现了当年的美景,暂录其前四句。诗曰:

泮邻有居东有田,田上结屋穷遗编,

水云四拥足渔乐,更辟小圃临回川。

可渔可圃未宜稻,傍人莫讶非东阡,

租鱼课蔬亦田尔,何必銍艾求丰年。

《篁墩文集》中收录的《东田》诗

        程敏政还在诗后面加一注释:张君凤举(张羽字凤举),世居泰兴,亡友中舍世琏之从子也。所居学宫之傍,其东有田数亩,君尝构书屋其上,四周多水可渔,有小圃可蔬,因以东田居士自署求志之时也。(《篁墩文集》卷九十三)

        程敏政的上述叙述是再明确不过的了,张羽的住处在学宫之傍、泮池之东,即仙鹤湾处。

        《泰兴光绪县志》还记载,(东田草堂)“与弟翀北渚别业、羽旬前江书屋相望”。对照老地图,东田草堂当在池塘北侧,而北渚别业、前江书屋当在池塘南边,故称“相望”。张羽、张翀俱为名御史,张羽有《东田遗稿》二卷存世,且被收入《四库全书》,其中收录有《茅亭》一诗,诗中有“放鹤沉香漫有名”句。因此,仙鹤传说中的御史从理论上说应为张羽兄弟。泰兴许多流传至今的有关凤凰的传说,考证其发生地都在仙鹤湾及南边相毗邻的凤凰天一带,且均与号称张氏三凤的河南左布政史张羽、广信府知府张翀、兵部侍郎张羽惠有关,据考,凤凰天地名产生于明弘治年间,那么,仙鹤湾这个地名也应在明弘治至正德间就已有了。

        另外,明清两代泰兴养鹤者众,许多大户人家、文人雅士,包括衙门、寺院都养鹤。明嘉靖年间泰兴诗人周崇儒曾写有《泰兴八景》诗,第六景就是《鹤院风清》。张羽的《东田遗稿》中还有诗曰:“西轩棲隐处,松鹤与人闲”(《松鹤轩赠处士蔡良翰》)句。养鹤者中,最出名的是张羽六世孙张丕扬的外甥、翰林院编修朱青选,他的在今第三人民医院处的宅子就叫“老鹤巢”。

        有人认为仙鹤湾因季开生、季振宜兄弟在此养鹤而得名,理由是季开生住在西园时曾有《抵家作》一诗,其中有“池前鹤唳风前听,阁上梅花月上看”两句。仔细查阅《光绪县志》,发现这个结论难以成立。《光绪县志》第九卷九至十页写的是嘉树园,嘉树园后面有一句“惇树草堂在口岸镇,赵厚培筑”,后一行清清楚楚的写着“西园在县西南”,国朝季开生、振宜读书处,再下面才为引用的季开生《抵家作》诗。因此,不难看出,“池前鹤唳”虽为写实之笔,但这个读书处即开生的家不是仙鹤湾,也不是嘉树园,而是位于今火葬场一带的西园。

《泰兴光绪县志》记载国朝季开生、振宜读书处